為什么說戈雅的版畫是謹慎藏家的安全選擇？

藝術家作品中的版畫和紙上素描常常被人忽視，但它們卻有獨到的審美樂趣，不僅定價合理，還能夠長期保值。目前許多藝術史上重要人物的作品中，有相當一部分售價都低于1萬美元，西班牙畫家弗朗西斯科·德·戈雅（1746-1828）就是其中之一。 對于風險意識較強的藝術品藏家來說，一件自身價值較低，但在金融和藝術批評領域經(jīng)久不衰的作品，更能夠滿足他們的特殊需求。盡管 KAWS 和杰夫·昆斯（Jeff Koons）等在世藝術家的價格較高，但他們的價值和評論界的聲譽卻很難如戈雅一般在跨越數(shù)個世紀后仍歷久彌新。倫敦戈德史密斯藝術咨詢公司（Goldsmith Art Advisory）的溫迪·戈德史密斯（Wendy Goldsmith）說：“在網(wǎng)上信息泛濫的情況下，收藏家——尤其是初來乍到的新人——對購買成熟名家的作品更有信心?！睂Ω暄诺姆劢z來說，版畫是中級市場的不二選擇。

戈雅關于戰(zhàn)爭、暴動、迷信、政治革命和個人暴力的主題仍然是人類長期關注的重點，一次又一次地找到了時代的共鳴。他在金塔德爾索爾多（Quinta del Sordo，意為“聾人的別墅”）所創(chuàng)作的“黑畫”（Black Paintings，約1819-23年），是“存在主義恐懼”（existential dread，一種因思索人的自由和責任而產(chǎn)生的負面感受，譯者注）的藝術標桿。已故評論家羅伯特·休斯（Robert Hughes）在2002年的 BBC 電影《戈雅：瘋?cè)缣觳拧罚℅oya: Crazy Like a Genius）中說道：“對我來說，他是定義19世紀的重要人物之一。他展望20世紀，訴說我們與過去、祖輩的共同之處。當然，也有其他人這樣做，貝多芬和狄更斯就是很好的例子。但在視覺藝術領域，戈雅是至高無上的?！?

artnet《2020年藝術市場情報春季版》（Intelligence Report Spring 2020）指出，在當今藝術市場上，有很多因素讓像戈雅版畫這樣比較保守的藝術收藏品越來越受到市場的歡迎。其一，是藝術市場中下段不容小覷的整體實力。此外，自2014年以來，拍賣會上首次出現(xiàn)了成交量上升、成交額下降的情況，扭轉(zhuǎn)了數(shù)年來價值因素在市場頂端的固化趨勢。這意味著，像戈雅的版畫這樣數(shù)量較多、價位較低的作品，在拍賣市場上獲得成功的可能性會進一步增加。戈德史密斯則認為，鑒于目前有更多的高價作品在私人場合進行交易，相關的成交額并未納入由畫廊和拍賣交易構(gòu)成的公開數(shù)據(jù)中，而這一信息的疏漏是新趨勢的直接誘因。

戈雅的版畫適合于大批量、價值競爭力強、自由流通的藝術品市場。他的版畫主題包括 《狂想曲》（Los Caprichos, 1797-98）、《戰(zhàn)爭的災難》（Desastres de la Guerra, 1810-20）、《斗?！罚↙a Tauromaquia, 1816）以及 《荒誕》（Los Disparates, 約1815-23）系列，每一系列的版畫數(shù)量從18到82件不等。

這位藝術家的處女作《狂想曲》系列具有強烈的諷刺意味。他創(chuàng)作這一系列，是為了抨擊西班牙的社會現(xiàn)狀及當時盛行的迷信風氣。然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這些版畫最終被皇室收入囊中。“1799年，戈雅將該系列版畫投入銷售。西班牙報紙上刊登了相關的廣告，”戈雅研究專家和紐約州立大學新帕爾茲分校（SUNY New Paltz）藝術史教授雷瓦·沃爾夫（Reva Wolf）說，“他以320雷亞爾的價格賣出了整套作品。作為戈雅贊助人的貴族們都獲得了版畫的副本。奧蘇納公爵和公爵夫人（Duke and Duchess of Osuna）就有四套。”

1803年，戈雅將該系列中的所有銅版畫呈獻給了國王查理四世（Charles IV）的皇家版畫收藏——國家版畫院（Calcografía Nacional）。雖然后來有學者猜測，這有可能是王室將戈雅尖銳、瀆神的作品從流通領域抹除的計謀，但這次藝術品收購最終仍使戈雅的作品得以長期保住自身的價值。 根據(jù)已故戈雅學者奈吉爾·格倫迪寧（Nigel Glendinning）的研究，從1816年開始，戈雅作品的銷售就變得極具復原能力。即便是1828年去世之后，對他的作品的需求仍源源不斷。因此，戈雅死后出產(chǎn)的版數(shù)也頗為可觀。

“事實上，在我們今天對戈雅的版畫進行評價、估值時，遺作版畫的存在帶來了十分有趣的挑戰(zhàn)，”沃爾夫說。“在19世紀70年代，這些版畫在西班牙國內(nèi)外變得特別流行?！蔽譅柗蛑赋觯诟駛惖蠈幯壑?，這一切與需求的增加以及歐洲大陸自由主義的興起有關。 通過了當時政治和宗教審查的版畫，曾在歷史上以套組的形式出售。但近期，單獨版畫的銷售形式也開始流行起來。通過拆分，一組版畫能夠分別以高價位和中價位進行銷售。根據(jù)沃爾夫的說法，以更便宜的價格出售獨立版畫的趨勢是一個頗為晚近的創(chuàng)新?！?9世紀20年代中期，由于宗教審查制度，人們從巴倫西亞發(fā)售的幾套版畫中移除了違反規(guī)定的那幾幅......當它們因沒有售出而被無奈退回時，有人擔心，這些套組版畫會因為審查閹割而貶值，”沃爾夫說。

令人景仰的古典內(nèi)涵加上平易近人的購買價格，戈雅版畫這一難得的組合為英國藝術二人組杰克和迪諾斯·查普曼（Jake and Dinos Chapman）提供了創(chuàng)作的靈感。他們在戈雅《戰(zhàn)爭的災難》初版系列上污損、涂鴉，或是諷刺、或是重述戈雅強有力的存在感。他們的藝術干預（interventions）包括尖叫的小丑面孔、鬣狗的拼貼畫以及四處飛濺的彩色亮粉顏料。對許多人來說，查普曼兄弟的改編進一步強化了戈雅原作中對血腥的半島戰(zhàn)爭（Peninsular War，1808-14年間發(fā)生在伊比利亞半島上的戰(zhàn)爭，是拿破侖戰(zhàn)爭的一部分，譯者注）荒誕、恐怖的敘事。

像西蒙（Simon）這樣的戈雅版畫收藏家在看到查普曼兄弟對戈雅“特殊”的致敬作品時，可能會感到迷惑。然而，若戈雅仍在世的話，或許會對自己作品在流行文化中不減的存在感以及在藝術市場上穩(wěn)定的表現(xiàn)展露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