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田卓見“今人用心，在有筆墨處；古人用心，在無筆墨處”，又云“不知如何用心，方到古人不用心處”。李小芳曾與我同在蘇州寫生，她充滿活力，興趣涉獵廣泛，嗜好書畫金石古器物，對茶有著極好的品味。畫如其人，李小芳于筆墨之外，別有一種靈氣。依我看來，她畫畫正有著這股“不用心”，抓住了山水催動心目的狀態(tài)。

《趙氏一門三竹圖卷》（元趙孟頫、管道昇、趙雍作）是風(fēng)雅與家庭融合的一段佳話，此卷絲絲見情，令人心向往之。閨中知己難覓，又可見學(xué)書作畫不僅有父子相繼，更有夫妻相傳。李小芳家藏書畫古物，平日觀摩王鏞先生創(chuàng)作，金石雅韻，耳濡目染，她作畫的興味從一開始便有了很高的起點，是她藝途賴以汲取的重要泉源。她早年乘興戲筆的彩墨畫是一種當(dāng)下的愉悅、即刻的反饋。而后的一段時間內(nèi)，李小芳扎根古人法度之中，這也成為她后續(xù)作品的張力來源，作品中個性化的揮灑被一種更豐厚多元的系統(tǒng)所節(jié)制、所改變、所征服，這是藝術(shù)家個性與傳統(tǒng)范式在不斷對抗中取得了平衡，亦是中國畫傳統(tǒng)對個人修養(yǎng)的鍛造。

李小芳的重彩用色潑辣、熱烈、透亮、陽光。全然是一種由心理率物理的情緒表達(dá)，她通過色彩謀篇布局時，無論是色域方向的選擇，還是由筆墨疊加，并置、修正而成的情調(diào),透露出亮麗的夢境，她以山水田園作為符號，多取方扁式構(gòu)圖，色墨若聚若散，似樹非樹，似山非山，搖曳的點線肆意聯(lián)結(jié)，點綴輾轉(zhuǎn)而神不散，她筆下的突兀、跳躍，幻化出“不可說”的狀態(tài)，令人聯(lián)想到胡安·米羅筆下的加泰隆風(fēng)景，同樣的俏皮、清新、怪誕，顯示出李小芳作為畫家的非凡靈氣。

李小芳善寫丘壑密林，足跡遍京郊。作畫或以髡殘筆意求之，好用禿筆、干筆皴擦，淡墨罩染，干而不枯。并施以淺絳，色墨交融相映。她畫孤山寨，郁茂蒼渾，多用短促的牛毛皴及點法，落筆繁復(fù)稠密、收放自如，渴筆淡墨的微妙層次，頗得元人之郁密。又以花青墨破主峰輪廓，使其山形變化更為豐厚；點畫間的留白恰到好處，能有谷風(fēng)從其間流動，令人心躍白云之上。

中國畫史較長的一段時期內(nèi)，女性藝術(shù)的聲名往往細(xì)而不聞，流傳者寥若晨星。當(dāng)然，這種情況至明清時期已大為改觀，江蘇文氏、惲氏等望族風(fēng)致，家眷可得擅畫者親炙，以書畫娛情，善畫者有文俶（文征明玄孫女）、邢慈靜（邢侗胞妹）、周淑禧（周榮起之女）、黃媛介等人，畫上更有董其昌、陳繼儒、李日華等人題跋，某種程度上這些女性也參與到環(huán)太湖文化圈的交友活動之中。至民國后，更有何香凝、潘玉良、方君壁、關(guān)紫蘭、李秋君、潘素、丘堤、肖淑芳、陳佩秋等人，下筆有迎新之志，至儉至臧，不懦不纖，無窮真趣含蓄于畫中，共同貫成一部女性的歷史。當(dāng)下，李小芳勾勒、皴擦、潑灑的時刻，也是女性藝術(shù)書寫中的重要時刻。

李小芳 紙本水墨作品 1992年《向往》69x69cm

李小芳 紙本水墨作品 1992年《翠蔓》69x70cm

李小芳 紙本水墨作品 1992年《朝暮》70x68cm

李小芳 紙本水墨作品 1992年《幸福之光》69x69cm

李小芳 紙本水墨作品 2001年《清香正凝》68x68cm

李小芳 紙本水墨作品 1992年《云山煙村》68x68cm

李小芳 紙本水墨作品 2002年《家山靜好》68x68cm

李小芳 紙本水墨作品 2003年《層崖》48x58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