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骨 — 關于詹洋的繪畫

文：付曉東

一、 重建植物、動物、怪物和人的聯(lián)盟

在詹洋的作品中，充滿了一種戲劇化的組合和描述，猴子的頭生長在肥碩的花心，長著觸角表情憂傷的某物，果實頭，如同人的軀干一樣的馬，如同“缸中之腦”一般的裸腦……她將人類的特征縮小到很小的范圍之內(nèi)，將不同的物種嵌合在一起，發(fā)明、培養(yǎng)新的混雜的生命體。這些被創(chuàng)生的奇怪遙遠的物種相遇在狹小的畫面中，組合起新的故事。在她的畫中，有一種超越人文主義，跨物種非政治的概念。她說：“馬的軀干、腰、臀、腿都富有人體的一種美感，使形象擬人化，生動詼諧。接下來我會把動物畫的更加人性化，情緒化，使之與人之間的互動關系更加融洽。”這種對非人類，或者說是人類動物的熱情，令人著迷。這個星球上的生物原本應該是什么樣子的？人類還可以繼續(xù)地球統(tǒng)治2億或者3億年嗎？未來是馬克思主義的技術女性主義的未來，還是多物種女性主義？植物、動物、晶體、怪物，都是更加內(nèi)在的“我們”。哈拉維在80年代就預言說：“我們都是嵌合體。”動物與技術，虛擬與物理的歷史性的內(nèi)爆。似乎這一天不太遠了。正如哈拉維的宣言中所說的那樣，“心靈與身體，動物與人類，有機體與機器，公共與私人，自然與文化，男人與女人，原始與文明之間的二分法都存在問題……它已經(jīng)被技術取消化。”進而從拉圖爾的名言“我們從來都不是現(xiàn)代人”，發(fā)展為“我們從來都不是人類。”

二、 白骨觀是什么？

“白骨觀”是五門禪法之一，源自《不凈觀》中的《九想觀》，通過人對九相的觀想，來對治世人的貪戀和執(zhí)著。日本的《九相圖》經(jīng)常與女性聯(lián)系到一起，尤其是一些容貌出眾的著名女性，東亞各國普遍將不凈與女性聯(lián)系到一起，女性被認為是有礙修行的“色”，主要服務男性僧侶遠離愛欲的需求。女性在白骨觀中即作為歷史中的客體，也可以作為修行中的主體。佛教修持講色空不二，非空非有，亦空亦有，《心經(jīng)》中說：“色不異空，空不異色，空既是色，色既是空，受想行識亦復如是。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其觀法是：“當自觀身作一白骨人，極使白凈，令頭倒下，入臗骨中。澄心一處，極使分明。此想成已，觀身四面，周匝四方，皆有骨人。……乃至見于無量無邊諸白骨人，紛亂縱橫，或大或小，或破或完。……諦觀是已，當自思惟，正有縱橫，諸雜亂骨，何處有我，及與他身。爾時行者，思惟無我，身意泰然，安隱快樂。”詹洋在疫情期間，每天以畫一根骨頭來記錄生活的痕跡，緩解當時的焦慮與不安，滿墻密密扎扎的白骨，顯現(xiàn)了她對生命無常，成壞滅空的體悟。她用每天反反復復的重復，去對抗曾經(jīng)的那種不斷渴求新變化的欲望，她說：“這種無形和無知覺的東西一點一點地侵蝕你時，在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滋養(yǎng)。”對向內(nèi)無止盡的挖掘中，破除一個又一個的幻象，她最終面對的是白骨，既是自己，也是世界。

三、 潛意識與自性的復活

弗洛伊德偉大而驚人的發(fā)現(xiàn)是看到了意識的冰山下，力量巨大的潛意識，隱藏著我們那些不被知覺的創(chuàng)傷，不被社會規(guī)則允許的欲望和沖動。榮格更進一步的提出地下室和洞穴中埋藏更深的集體無意識。人類進化過程在心靈中會留下痕跡，被稱為“原型”，一代又一代的傳下來。原型的核心就是自性，回到自性，象征著整合與統(tǒng)一，回到?jīng)]有沖突、分裂的心理狀態(tài)?！秹?jīng)》（行由品）中說：“何其自性，本自清凈！何其自性，本不生滅！何其自性，本自具足！何其自性，本無動搖！何其自性，能生萬法！”在這里自性等同于佛性，本自清凈，本自具足。在人工智能紀元開啟高速發(fā)展的今天，人的意識世界已經(jīng)被GhatGPT模擬得不相上下，人類不得不重視開發(fā)潛意識所具有的巨大算力系統(tǒng)，重拾人本身所具有的由微妙的心靈和斯特勞斯所說的野性思維的超越知識的 能力。尼采認為“藝術比真理更有價值”，海德格爾認為，存在者不為人所熟悉的地方不是粗略的被科學所認識的地方，而是存在者整體的敞開狀態(tài)能更為本質(zhì)的運作，人的行為完全由整體之可敞開狀態(tài)來協(xié)調(diào)。詹洋的繪畫則重視這一開端，這既是由從小對自我個性的完整保護，也是個體執(zhí)拗頑強的生長。完全把筆交給自己的身體、潛意識、自性，這一切曾經(jīng)被理性收繳上去的自我支配和表達的能力，在她的作品上綻放了。潛意識這個無限的領域正式被壓制的女性們，也是這些可以駕馭此能力的仙女們得以生存的地方。她與巨大的內(nèi)驅(qū)力合一，接近其原本的力量的，她毫不約束自己，她在飛翔。這也是我為什么舉辦這個展覽的原因。

關于藝術家

詹洋

1986 生于河北邯鄲

2009 畢業(yè)于天津美術學院造型學院油畫專業(yè)，獲學士學位

2014 畢業(yè)于天津美術學院造型學院油畫專業(yè)，獲碩士學位

個展

2023“花骨”詹洋個展，空間站藝術中心，北京;2018“貪夢的人” 詹洋個展，致晨軒，北京;2017“很久以前”詹洋個展，阿莎芬堡久久畫廊 ，德國;2014“晏之藝Ⅲ：詹洋個展”，環(huán)球金融中心中森會，北京;2013“青春的眼睛”詹洋個展 ，德滋畫廊，北京

群展

2018視·界中國當代女性藝術研究展，炎黃美術館，北京;2018卡爾斯魯厄藝術博覽會，德國;201711人聯(lián)展，阿莎芬堡久久畫廊 ，德國;2017墻報藝術家展 ，北京時代美術館，北京;2014獲“同行同至”第一屆新繹之星，今日美術館，北京;2014Lucie Chang FineArts畫廊開幕展，香港;2014時代美術館“她·時代”藝術展，北京;2013第二屆“時尚之巔”當代女性藝術家邀請展，悅美術館，北京